一曲识谭，恩为画狂

谭恩是个非常感性的人，时而疯癫，时而喜剧，时而伤感——也许这是一个艺术家的正常特质。积极活跃的性格是他的鲜明特点。他又是一个对生活和朋友充满了热忱的人，热情洋溢，善于表达，容易引起他人的情感唤起或共鸣。我们通过唱歌认识，有不少共同爱好及话题，因此彼此感到惺惺相惜、相见恨晚、珍而重之。

与谭恩开始密切接触是在2012年，那一年我经常去他的工作室。初次走进他的画室，我便看到了他的很多油画，第一印象觉得谭恩非常有才华，创作力非凡。当时我看到他有几张油画挺有特色，其中有一张是一只奇怪的公鸡，另一张是一个抽象朦胧的裸女，外行的我对艺术的理解都很笼统，只能抱着一种学习的心去欣赏。

我们偶尔会胡聊一下哲学和艺术，一不小心就聊到三更半夜。我虽然懂得不多，却也喜欢表达个人想法，所以跟他有不少思想碰撞。谭恩骨子里是个不羁、叛逆的人，他敢于创新和突破，甚至会对自己进行批判、颠覆和否定。

有时候只是相隔几个星期不见，再次到他的画室之时，却发现突然多了一大批华丽的油画，每一次都让我大吃一惊！这激起了我更大的好奇心——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？为何在短时间内会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和创造力？！他跟我说那些画他画了一个又一个的通宵，都是汗水的结果，没有任何捷径可言。至于创造力，他说是过去多年辛苦的功力积淀、自我摸索和突破的结果。

作为艺术门外汉的我，经常对谭恩的叛逆式创作风格感到费解。之所以说他是“费头子”（四川方言，指人特别调皮，爱惹麻烦，让人费心，多指小孩儿。此处为褒义），是因为他的下笔经常是即兴发挥、“狂挥乱舞”，而且不久后他会对已创作好的作品进行颠覆、破坏及二次创作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。有时候我看到他在“破坏”一幅原来画得好好的作品时，会充满不解和疑惑地问他：为什么不保留这幅画，明明挺好的？他说还不够好，好画是需要反复摸索和颠覆的。显然这很契合他的性格，即不轻易地遵循某种既定规矩或定式。

他也是一个非常接地气的画家，看似疯癫的背后深藏着深深的理智，并不是杂乱无章、无理取闹的乱作。每当我夸赞谭恩的时候，他会表现出异常理性淡定的另一面。他会说：这些看似毫无规则和随意即兴的创作，背后其实是由大量的基础扎实的画功、无数的实操和经验累积出来的，都是遵循艺术创作的原理和逻辑的，不是凭空乱画的。

更令我佩服的是，他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在唱歌上，却还能那么废寝忘食、夜以继日、安静孤独地躲在那个满是颜料和调色油气味弥漫的画室里，坚持一个人不停地画画，那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。他对于艺术创作有一种近乎疯狂、纯粹与真挚的执着，对生命充满了无限的热情和期待。在他看来，生命在于创作，生命里充满无限的可能性，而只有不停地进行艺术创作才能体现生命的价值与意义。

有时候我甚至会尝试用心理学的理论去理解他的创作生活，比如“心流”、“控制感”、“自我实现”、持续高度专注和幸福感的关系等。我经常会问他：你在画画时是否会进入一种忘我的禅境，并感觉精神富足？他便笑笑而已。

他渐渐地变成了我的一个“研究标本”，我发现他身上存在一些幸福与成功人士所有的特质。我时常把他比喻为“艺术界的爱迪生”，其不断寻求自我突破和提升的过程，是生命价值所在。他的强大精神的确影响了我，有时候我在想，要是把这种精神放在事业和创业之上，那同样不得了。对他来说，艺术就是要不停地寻找矛盾和冲突点，并且需要时刻否定自己，否定那个固有的风格，寻找新的自己、新的风格。这也许就是他独特的艺术辩证创作法。2012—2015年，我印象中的谭恩，一直在做自我的创作思想实验。他每天大量地创作，不断地画、不断地画，经常画到耗材及画板都不够用。在炎热的夏天，他经常会赤裸上身，拿起画笔就开始干。他也不怕招蚊子，画累了就直接躺沙发上睡觉。在这几年，谭恩创作出了很多不同风格的画，大大小小有几百幅。画画似乎成为他唯一的兴趣爱好，或者精神需求。当时他有一股“只争朝夕”的心，只想利用有限的时间拼命地画，有种与生命赛跑的激昂，不甘平凡的豪情壮志。

谭恩的画里充满了“灵魂”，他喜欢在画中隐隐约约画上一些小人物(注：见“彷徨”系列作品)，这些小人物可能代表了自己，也可能代表了大自然的生机。事实上，他有很多画是跟“生机”或“生命力”有关的，有些画作看起来似乎比较灰暗，却隐藏了一些向上爆发的生命力，或者梦幻放飞的意象。我记得他在法国参展的“位面的召唤”系列作品，是一幅类似泼了红酒的作品，或许他想向大家展现栩栩如生的生命力。后来，他甚至突然把头发全染成了红色了，那样更象征着内心的旺盛意志及生命力。

匿景藏光，嘉遁养浩

在很多独处的时刻，谭恩一直在深刻地拷问自己的灵魂：究竟是选择早早地踏进商业化市场，还是逼自己一把，好好沉下心创作，拒绝掉诱惑并不断沉淀自己呢？谭恩经常会与我聊到这个话题——现实是残酷的，没有卖画或授课便没有收入，但是要维持漫长的原创艺术创作，是需要客观的经济投入的，这让“沉淀下来只做创作”的想法变得自相矛盾。但谭恩内心有一股韧劲，可能是年轻时的叛逆心仍在，因此越有挑战性的事情，他越要挑战。他不怕吃苦耐劳，不怕牺牲，只要坚定目标就一定要砥砺前行！因此，这么多年来，我是被他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所鼓舞的。也许是经历了感情的磨炼和世事的考验，经过了多年的喜怒哀乐和波澜起伏之后，他在生活和思想上渐渐变得冷静和沉稳，迈进艺术独立创作之路的信念更加强烈和坚定了。

最后他选择了潜心创作，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的创作不断更上一层楼，虽然现实很苦，但是他会极力按捺住自己的冲动，让一切回归最朴实的创作。按谭恩的说法，很多艺术家真正出名是在五十岁之后，现在才三四十岁还太年轻，还要多画。虽然眼光要放远，但是时间确实很宝贵的，依然要争朝夕而非虚度光阴。这是对他的对自己生命的追求或事业的负责，也是为了将来给下一代树立榜样，就如他爸爸给他树立的榜样！

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。他自己的精神内核及实际行动，其实早已经超越了这些鼓励人的话语了，他从来是以行动来印证想法的人，所以他留下了大量的创作，这些都是多少个年头、多少个日日夜夜埋头苦画出来的，而不是跟人吹嘘的一种社会谈资或精神满足。

有时候谭恩压力大了，会一言不合地开车去西藏、四川凉山州或甘孜州等空旷的地方去放空自己，安静思索。我最佩服的是他经常一两天就来回川藏边界和成都之间，隔几天又再去。长途开车是很耗神的，我很佩服他的这股劲和身体素质，犹如他画画过程中持续不间断的那种体育精神。虽然他开车时喜欢听朴树的《平凡之路》，但是他内心一点都不平凡，而是有向往着无限美好与激昂澎湃的理想。诗与远方，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。

尾声

认识谭恩十年多了，这十多年里，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有六年左右，对他的个人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和理解，以上回忆也都是真实的。谭恩是我生命中的一个精神榜样，他是艺术界里真正的、少有的孤勇者，不断战斗，追逐最孤高的梦！

这些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，谭恩是真的靠吃苦耐劳、艰辛磨难的精神迎难而上的。我自己能力有限，帮不了谭恩多少忙，但是精神上的鼓励是不少的，我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：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
这几年，我发现他的头发白了很多，这是岁月的印证，也是每一个通宵熬夜、殚精竭虑、废寝忘食的体现。此刻的我，只希望他能够保持身体健康，如果有可能的话改变一下生活方式或环境，不要长期留在那个“毒气”弥漫的工作间，能够按时进食和保持充足睡眠。我相信，在不久的将来，他一定会绽放无限绚丽的光彩，成为中国乃至国际上知名的一流艺术家！

不负生命，勇往前行！

2022年7月16日

（张俊杰：谭恩好友）